方圆白了大毛一眼,没理睬。
“姐,我给你留的杨梅,快点来吃吧,不然都要被哥吃光了。”小毛身前护着一个瓷碗,里面装着李大根早上送来的杨梅。
方圆开心的笑了起来,捧住小毛的大头,吧唧亲了他一口。
“姐,你,你怎么这样,我都多大了。”小毛脸上顿时通红。
“哎呀,恶心死了,小毛你赶紧去刷脸吧,不然马上就要七孔流血中毒身亡了。”大毛跳坐在凳子上,嘲笑道。
“你胡说什么。”方圆拍了大毛的脑门一记,“还要不要零花钱了。”
大毛顿时乖觉的跳下凳子,主动端起那碗杨梅:“姐,我给你洗洗去,你最爱干净了,我看小毛只洗了一遍,说不定还有虫子留在里面呢。”
看着识相的大毛,方圆笑弯了腰。
晚饭是方圆帮着烧的,炒菜的时候忘了放豆油,结果菜下锅后就粘在锅底,叶子都黑了,她连忙放了一勺水进去,最后出来一盘无油而且咸的发苦的水煮黑青菜。
“姐,你上点心吧,炒个青菜都不行,你还能干嘛!”大毛有机会吐槽,当然不放过机会。
“零用钱!”方圆威胁道。
“这个菜也还能吃,我试试哈。”大毛见风转舵。
“别吃了,菜叶子都黑焦了,吃坏肚子更麻烦。”方晓琴连忙把菜端一边去了。
方圆苦着脸,下次烧菜,先拿本子把步骤记下来,她一定能做出一顿好饭菜来的。
方晓琴想找杨梅下饭时,发现只剩下小毛给方圆留的那一小碗了,她怒瞪了大毛一眼,大毛伸着脖子争辩道:“反正迟早都进我们肚子里,早点吃了省得坏掉。”
“你倒是有理了。”方晓琴嗔道,不过她也没再说什么,她对吃食一向是大方的,平时是尽量给家里几个孩子弄来好吃的,有好东西也不禁他们多吃。
晚上洗漱时,方圆才想起来,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块油纸包着的花生糖,走出房间的时候,只看到小毛蹲在门口和小胜利两个在玩弹珠,大毛不知道跑哪去了,她干脆把糖一人一块,分给他们两个,小胜利吃得口水直流,高兴的围着方圆转圈。
刘大娘看到忍不住道:“阿圆,尽从你们家拿好吃的,大娘都没什么好东西回请你们。”
“都是些小零嘴罢了。”方圆笑道。
“下次胜利的爸爸回来,让他带你们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。”
“小胜利的爸爸今年回来探亲吗?”方圆问,小胜利的爸爸刘其志在部队,已是连长职务,他是刘家的顶梁柱和骄傲。
“年底就能回来,已经两年没回了,胜利见到也认不出他来了。”刘大娘笑呵呵道。
————
两天后,方圆作为蒋医生的助手,参加了梁有田的胃癌切除手术,手术过程很顺利,术后恢复不错。梁有田出院后没几日,林关乡生产队的队长带着梁老汉及多名生产队员敲锣打鼓,送了一面锦旗给县医院,上面写着“白求恩式的人民好医院”。
生产队长和梁老汉握着林院长的手,感激涕零,说他是再生父母,没有他同意救治,梁有田的一条命现在已经没有了,林院长连忙摇手,说这是人民的医院本来就是向人民敞开的,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,不占半分功劳。
梁老汉同样感谢了蒋医生和方圆,作为第一次收到患者如此慎重道谢的方圆,心里也是挺激动的。
方圆在蒋医生身边学习了三个月,现在已经能单独值班了,中间作为蒋医生助手上了几次手术台,自己作为主刀医生做了一台阑尾手术。
进入十月以后,整个社会的氛围也有了一些变化,现在大家出门办事都要先说了一句主席语录,如果说不出语录来,那办事买东西都不会顺利,有些还会牵扯到思想觉悟问题。
县新华书店的领导人像章和语录经常卖断货,每有新的像章到货,大家都会争先过来敬请一个回去。
方圆家现在墙上挂着领导人画像,柜子上摆着领袖人石膏像,家里每人胸前必别像章。纺织厂这一片的工人晚上也很少出来闲聊,大家都捧着语录背诵,生怕记得少被抓到小辫子。
这一切都让方圆有些不安和不适。
在这暗潮下面,先暴发的,是县里大规模的血吸虫病,县医院几天里面收治的血吸虫病患者不断上升,医院病床很快就满了,现在走廊和大厅也躺进了很多病人。
余阳县政府针对这个情况,下令全县医疗机构配合防疫站进行血吸虫病防治工作,为了消灭血吸虫,采取了“两管一灭加治疗”的措施,“两管”指管水、管粪,接触疫水要做好防护,粪便要发酵杀灭血吸虫卵再作肥料,“一灭”是消灭钉螺,“治疗”指治疗病人和患血吸虫病的耕牛。
县医院承担了主要的治疗工作,所有医生都停休,方圆每天加班,忙得晕头转向,当一天下午,看到一个四五岁的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子被亲人抱进医院时,她心里一紧,想起了乡下的爱丽和门前沟渠生长的钉螺。
她和陈主任告假想回家一趟,被已经忙得焦头烂额的陈主任拉住,严肃的批评她一顿,称这时候没有什么比救治病人更重要的事了,不予准假。
方圆无法,只能晚上跑回家一趟,告诉方晓琴,让她托人给乡下带话,让他们注意预防事项,最好把爱丽接回来。纺织厂的工人也有几个患上血吸虫病的,方晓琴听了以后有些紧张起来,本来对方圆带回爱丽的请求一直拖着,现在也不得不重视起来,和厂里请了假,自己亲自去了乡下一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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